无有之罪

嫌疑人将自己四十六岁母亲侵害，事后残忍分尸，并把七岁的弟弟，处以腰斩。

被捕前一天，他还在论坛发贴:

死人可以注册网贷软件吗?眨眼之类的，我可以用手操控，我家人刚死，反正借了也不用还。

事件极其恶劣，对吧?

而我，就是上述中的嫌疑人。

现在，我要开始脱罪了。

1

2017 年 6 月 4 日，乌市花园小区 C 栋 404，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。

案件极其变态。

嫌疑人将自己四十六岁的母亲性侵，事后残忍分尸，并且，将七岁的亲生弟弟，处以腰斩。

案发五小时后，该嫌疑人在论坛发帖:

死人可以注册网贷软件吗?眨眼之类的，我可以用手操控，我家人刚死，反正借了也不用还。

配图是一张塑料折叠桌，桌面上整齐摆放着两个脑袋，眼皮被掀开，定定地望着镜头。

因其猎奇性，该贴引发不少网友关注。

其中不乏医疗从业者，凭借其专业素养，判断图中人头，极大可能是真物，遂进行举报。

次日，警方锁定嫌疑人，实施抓捕。

在嫌疑人家中，警方在冰箱冷冻区，找到了两颗头颅。

经过照片对比，两位死者证实为嫌疑人母亲吴莲，及其亲生弟弟陈星。

以上，是我实施犯罪，并被抓捕的过程。

由我简述，警方所做的总结。

按照正常程序，我肯定是要被判死刑的。

甚至连缓刑都争取不到。

但如果，我能证明我无罪呢?

……

嫌疑人陈解。

警察举起桌上的白炽灯，对准我: 说说吧，你把你母亲和弟弟的尸体，藏哪了?

灯光很刺眼，我虚眯着眼。

赵警官，城海三期的工地，你们或许可以去看看。

赵警官和做笔录的警察，交换了眼神，显然耳机中，审讯室外的人，对他们说了什么。

你把你母亲和弟弟杀害，抛尸到了工地?

赵警官目光沉冷，试图用眼神将我解剖。

我努嘴，摊了摊手，或许吧，可能我睡了吴莲后，把她砍成几截，丢在了水泥里。

做笔录的警察很年轻，当即怒目:

性侵，是强迫性行为可不是你这个变态口中，睡了这么简单

我满脸疑惑，反问道:

你怎么知道，吴莲不是自愿的?

2

可能是我从容的态度，冒犯到了这位年轻警官。

他丢下笔，就要冲过来。

我好心提醒，在审讯室打人，按电影里的剧情演绎，一般是要先关摄像头的。

最开始的讲述，我原话是和吴莲发生了关系。

但这些警察，直接定性为性侵。

还不能我解释?

小周，注意纪律赵警官低喝。

小周警官面色通红，虽不再动作，但看我的眼神依旧恶狠狠的。

啧。

这狰狞的表情，比我还像杀人犯。

因我提供尸体线索，审讯中断，下午才继续。

赵警官面无表情，陈解，接你上午的话头。

我微笑着，开始了接下来的讲述。

我出生在农村，和很许多农村家庭一样，丈夫出去打工挣钱，妻子操持家里、带孩子。

作为家里的顶梁柱，我爸需要挣钱，维持整个家庭的开支。

他的工作，是下矿。

一两个月不回家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
我爷爷奶奶死得早，在我记忆中，家里平时就我和吴莲两个人。

虽然家里穷，但是家庭对我，从不将就。

一直没亏待过我。

在这个家里，过年我是唯一有新衣服穿的，肉是吃得最多的，饮料是只我一个人喝的……

在这样的家庭里，我从小就被灌输，读书才能改变命运。

我拼了命地读书，立志以后让家里人过好日子。

然而，这一切在高三那年，改变了。

在我学习的最关键时期，他们给我生了个弟弟

家庭地位的天平，倾斜了。

我弟弟陈星，成了家庭的中心。

背单词我不能在家里背，容易吵到弟弟；半夜要给弟弟喂奶，影响我无法入睡；在我作业没写完时，便赶着要我洗尿布……

更让我无法忍受的，是吴莲接下来的行为。

为了方便给弟弟喂奶，吴莲经常不穿内衣，大多穿着几乎透明的短袖。

她说太厚的衣服磨人。

晚上，吴莲只穿个内裤，一会给弟弟换尿片，一会抱着惊醒的弟弟走动、安抚。

雪白的身体，起伏的曲线，每天在我面前晃荡，我无法专心学习，陷入长期的失眠。

成绩一落千丈。

你编得漏洞百出。赵警官打断了我的话，一个正常的母亲，不可能不避嫌，跟何况是面对十七岁的儿子。

是的警官，她也知道这些。

我身子后仰，靠在椅子上，目光幽幽: 她是故意的。

3

小周警官皱眉道: 你什么意思?

赵警官敲了敲桌面，示意我继续。

这时，两个警察不约而同按住耳机，接收来自审讯室外的信息。

片刻后，赵警官说: 你大学同学秦承杰，给你找了律师，现在过来了。

我拒绝律师服务。

我摇了摇头。

赵警官很敏锐，秦承杰和你什么关系?

大学同学，曾经是朋友。

曾经?赵警官问。

我揉了揉脸颊，赵警官，刚才你们打断了我的话，接下来的故事，里面有他的。

赵警官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叙述接上刚才。

吴莲故意影响我，是不想让我离开。

随着我年龄增长，已经具备了成年人的体征，吴莲看向我的眼神，越来越古怪。

后来我才明白，这种眼神里，带着情欲。

某天夜晚，吴莲将陈星哄睡后，来到了我的房间，她一丝不挂，钻进了我的被窝。

手像蛇一样，在我身上游走。

我依稀记得，那天距离我爸上次回家，已经两个多月了。

在她的引诱下，我们发生了关系。

后面很长一段时间，我们维持着这种不伦关系，各种因素下，我高考很不理想，只够达到三本的分数线。

三本几乎都是民办，学费很高，但家里还是给我凑到了，让我继续读书。

在吴莲要求下，我选了个本市的三本，她说离家近。

按照我之前的成绩，是可以在首都一本读大学的。

上大学后，吴莲每周都让我回家，直到后来，她让我回家的次数少了。

我很奇怪。

这让我突然有了探究欲，于是五一假期，我告诉吴莲不回家了，要赶实践作业。

假期第二天，我回去了。

可看到的画面，却让我如遭雷击

吴莲竟然背着我爸和我，在和秦承杰厮混，弟弟陈星在一旁饥饿的哭闹，都压不下屋子里的呻吟喘息。

我当时愤怒极了，血液冲上脑门，几乎炸开

叙述再次被打断了。

审讯室门被打开，有警察气喘吁吁赶来，赵……赵队，城海三期工地，挖到尸块了

赵警官猛地站起，送去检测没有?是不是吴莲?

大部分尸块都还封在水泥里，但已经采集样本，送去检测了。

那警察面色难看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尸块绝对不是吴莲。

为什么?赵警官问。

我们发现的尸块，是半截手臂，通过骨骼足以判断，属于……成年男性。

4

成年男性?

这意味，可能牵扯其他案子，或者我还杀了其他人。

赵警官死死盯着我，是秦承杰?

不关我事啊

我装作吃惊，问道: 赵警官，你不会觉得我杀了秦承杰吧?虽然有过节，但还不至于让我杀人。

赵警官嘱咐了来的警察两句，那警察便离开了。

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
我没来由地感叹: 吴莲确实是个尤物，虽然在农村要做农活，但皮肤依旧白皙紧致，身材曲线起伏。

我上大学，见过许多女孩，都缺少吴莲的风味，秦承杰看上倒也正常。

小周警官眉头一挑，所以呢?你把吴莲杀了?

那都是大学时期的事了，现在我已经毕业好几年，要杀当时就杀了。

我神色玩味，那天，我什么都没做。

你没杀她?

我一口咬定，没有。

你以为编个故事，我们就会信吗?小周警官嫉恶如仇地瞪着我，事实是吴莲母子死了

赵警官抬了抬手，说说你弟弟陈星的事。

先别急，你们对我想要贷款的事，一点都不好奇吗?我问。

小周警官没好气道: 你欠高利贷，滚利滚到了五百多万。

那你们查过放贷公司，背后是谁吗?

没等他们回答，我自顾自开口: 是秦承杰。

另一个故事，娓娓展开。

我和秦承杰是大学室友，他家里有钱，平时很少住寝室。

虽然是个富二代，但他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，对我们这些室友，都很大方。

就连寝室的卫生纸，他都买了一箱公用。

我自认为，我们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。

直到后来，因为吴莲的事，我们从此分道扬镳。

吴莲开学不久，来学校找过我，秦承杰就是那时认识她的。

也是因为这件事，我发现，我才真正认识秦承杰。

秦承杰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，实际上，内心深处就是个霸权独裁者。

他视吴莲为禁脔，那怕是吴莲主动和我发生关系，这也是他无法忍受的。

于是他给我钱，让我离开吴莲，离开这个家。

我拒绝了。

因为这个，他感到冒犯，彻底撕下了伪装。

5

大二那年，我爸肺病犯了。

需要一大笔钱治疗，家里积蓄都用光了，不得已，我借了高利贷。

可万万没想到，高利贷是秦承杰设的局，利息很快就涨破百万。

我怂了。

这是笔巨款，我不可能还上。

于是，我主动去找秦承杰，说可以离开家，离开吴莲，但秦承杰却变卦了。

他认为既然无法独占，那就要分享。

而我，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
这笔债，他要我背一辈子，一辈子都欠他的

那之后一两年，我不止一次看见，他带着许多男人，进入我家。

每次离开，吴莲身上都会有很多伤痕。

吴莲成了秦承杰的玩具，但玩具终有腻的一天，腻了就要扔掉。

秦承杰想要脱身，女人对于他来说，就是衣服。

他给了吴莲一笔钱，就像打发他睡过的其他女人一样，拿钱滚蛋。

可吴莲不一样，她一直纠缠着秦承杰。

秦承杰干脆出国留学，泡泡洋妞，对吴莲也是眼不见心不烦，一去就是好几年。

可回来后，却发现吴莲又找上门了。

这让秦承杰恼了，既然扔不掉，那就毁掉，让吴莲从世界上消失。

等等，你的意思是秦承杰杀了吴莲?赵警官插了一句。

我点点头。

赵警官: 证据呢?

证据?我十分不解，找证据，不应该是你们警察的事吗?

一旁，小周警官猛地一拍桌面，陈解，你这是扰乱办案情况恶劣，可视为妨碍公务罪

多恶劣?有故意杀人恶劣吗?我问。

空气沉默了两秒。

我打了个哈欠，再说，你们是不是目前，都没找到我杀人的证据?

凶器?人证?还是视频录像?甚至连所谓杀人动机，都说不出来。

小周警官人年轻火气就是大，指着我骂: 他妈的，你谋杀就该执行死刑

没有证据，你不会要判我死刑吧?

我认真地说道: 你们这样的话，才是谋杀哦。

赵警官拍了拍小周警官，死死盯着我，我们，会找到证据的

警官，有件事我有必要纠正一下。

我嘴角微咧，一字一顿: 从始至终，我都没杀人。

6

没有证据。

现在最多，判我个破坏犯罪现场之类的罪名。

人头是我捡的，不行吗?

我向警察们解释，我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。

长这么大，从没留下前科。

大学毕业后，我加入号称遍地是金银，用麻袋捡钱的互联网行业，成为了一名互联网产品销售。

虽然没挣到大钱，但维持生活还是可以的，并没有生存危机。

每逢周末，我都会去当志愿者，无论是孤儿院还是养老院，志愿者团队中，必有我的身影。

我曾连续三年，获得光荣志愿者称号。

不仅如此，我还拿着不多的工资，资助村里贫困大学生，从大一开始，一路资助到大学毕业。

试问，这样的人，怎么可能是个杀人犯?

赵警官沉着脸，道德人品，与是否杀人犯罪，不存在紧密的相关性。

不少人表面伪善，实际已经烂透了。

小周警官冷冷道: 之前有个犯人，还是市优秀教师呢，最后查出来诱奸了自己的学生。

有道理。我点头认可。

你房子里有监控，但内存卡不见了。

小周警官自信道: 我们通过花园小区监控观察，你丢垃圾的频率，是两天一次，但案发当天，你丢了两次垃圾。

垃圾多，还不让丢?

我眨了眨眼睛。

伴随着一声冷哼，此次审讯结束。

当下次审讯开始时，我看到的，是小周警官那满是愤怒的脸。

陈解，你把监控内存卡替换了是吧?

就连情绪稳定的赵警官，也是一脸阴沉，你在耍我们。

啊?我睁大眼睛，不会吧，我丢垃圾桶里的内存卡，被你们找到了?

在垃圾处理厂，找了个通宵。

小周警官咬牙切齿，将装在自封袋里的内存卡，扔在桌面上。

这是一张空白内存卡。赵警官眼神很冷。

我敲了敲桌面: 你们又没问是新卡还是旧卡。

旧卡去哪儿了?

小周警官一把揪住我衣领，脖颈青筋暴跳。

我笑容平静，要刑讯逼供?

小周警官神色扭曲，拳头握了握，最后还是放了下来。

旧卡你们找不到的，之前坏了，被我无聊烧成了灰。

我举起被拷着的双手，掸了掸衣领，现在舆论压力很大，你们想快点破案，我是理解的。

但法律维护的，是秩序。

小周警官，你的正义，需要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，不然，你没资格行使正义的力量。

我顿了顿，一本正经道: 加油。

毫不掩饰的得意，让着两位警官很是难受。

他们很理智，选择了视而不见。

当天下午，陈星的尸体找到了。

不过，只有半截。

7

准确地说，是没有脑袋的上半截身体。

腰部位置被拦腰截断。

这半截尸体，发现的地点，是在市区四环外的独栋别墅内，被用陶土罐子密封起来，放在地下室。

该别墅，是在秦承杰名下。

在我告知警察，是秦承杰杀了吴莲后，虽然我有编造的嫌疑，但警方还是第一时间，对秦承杰进行了调查。

果不其然，有了发现。

赵警官放下文件，在秦承杰家，发现了陈星的半截尸体。

找到了么……

我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你知道秦承杰杀了陈星?赵警官目光犀利，逼视着我，陈星下半截尸体，在哪?说

我回过神来，我也不知道，你可以问秦承杰。

不用你说，在问了。小周警官冷哼，劝你早点交代知道的一切，现在还有机会赎罪

那就是没问出来啰。

我歪头望向他。

你……小周警官在破防的边缘。

那边没问出来。我话音一转，不过，我这边，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。

故事?让你说事实小周警官愤然指着我。

赵警官拉住他，道: 让他说。

小周警官，你总是沉不住气。

我故作叹息，开始了关于陈星的讲述。

虽然弟弟陈星，占据了我在家里的地位，但我并不讨厌他。

相反，我很喜欢弟弟。

小小的，白白胖胖的，他开口叫的第一个人，就是我——哥哥。

糯叽叽的童声，虽然含糊不清，但他在对着我笑。

干净得像山泉。

到我大三那年，他三岁了，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跑了，每次我周末回家，他都来给我开门。

呀呀的说: 锅锅……回来了~

那时，吴莲经常和秦承杰厮混，总会让我看着弟弟，弟弟很懂事，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，哭闹着要买东西。

后来我刚工作两年，我爸在矿里出事了，矿洞塌陷，人自然也没了。

赶回家，看到我爸难以入目的尸体，我哭了。

这小家伙，还不知道爸爸永远离开了，他只知道我很伤心，一个劲给我递纸巾。

从那以后，我经常会接他到我身边，不希望她受到吴莲的太多影响。

但很可惜，我终究还是没保护好他。

赵警官猛地站起身，死死盯着我: 后来发生了什么?

我握紧拳头，手都在颤抖。

那是让人，头皮发麻的噩梦……

8

说啊发生了什么?

赵警官突然吼了一声，桌面被拍得震颤。

我古怪地望了他一眼。

别激动啊赵警官，你是有孩子吗?

赵警官面色微变，察觉到失态，道: 和你没关系，继续你刚才的话题。

果然，一有孩子的人，便听不得那些关于儿童的恶心事。

我甚至没说出来，只是往恶劣事件上引导，他就绷不住，产生了情绪起伏。

赵警官，也有软肋啊。

我该怎么利用一下呢?

小周警官催促道: 愣着干嘛?

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