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雪坠落焦土地带的那个黎明，林烬正用骨刀剜出第十七个净血盟刺客的眼球。
黏腻的球体在掌心爆开时，他突然听见岩浆凝固的脆响。
"果然又是你。
"石台上悬着的青铜笼里，游侠莫七杀的黑缎带渗出血渍，"三天内第七批追杀者——看来大祭司真怕你活到立春祭。
"林烬甩掉指尖血珠。
暗红的雪片正在他靴底嘶叫，像被烫伤的活物。
这个动作让他左脸鳞片状疤痕突然灼痛，恍惚看见笼中人的腰间七把残剑正在鞘中发抖。
"你的剑在哭。
"他握紧突然发烫的骨刀。
蒙眼游侠的笑声像碎冰碰撞："那是魔神左手在欢呼——每次你动用血脉之力，封印就多裂开一寸。
"石台下的岩浆湖突然沸腾。
林烬的龙瞳在阴影里暴涨金芒，映出三百丈外正在穿越泣血长城废墟的赤红身影。
蛇鳞锁链刮擦玄武岩的声响刺得他耳膜渗血，远比锁链更锋利的是那双紫色竖瞳——妖族女将叶红霜的脚尖正点在一具具人族斥候的头顶赶路，每个被踩过的头颅都瞬间结出冰晶。
"她闻到你味道了。
"莫七杀忽然用盲眼"望"向东南方，"赤练妖将为杀个弃子亲自出手？
"林烬的脊椎窜过一阵战栗。
不是恐惧，而是当那抹红发掠过视野时，鳞片疤痕下涌出的古怪暖流。
这个细节让他暴怒——就像七岁那年被流放时，自己竟为刑架阴影的形状分神。
"铛！
"蛇形锁链撞碎青铜笼的刹那，林烬的骨刀己斩出七次。
每一次都精准劈在叶红霜锁骨下方三寸——那里有片逆鳞形状的苍白皮肤，是三天前他亲手用熔岩烫出来的伤。
女将的锁链突然僵在半空。
陨铁环扣叮当坠地时，林烬听见她发出介于冷笑与呜咽间的气音："你记性倒好。
""毕竟是你教我的。
"林烬的刀尖抵住那块伤疤，"妖将大人那晚说过，混血的逆鳞比心脏更脆弱。
"锁链骤雨般袭来时，空气中爆开硫磺与血槐花的混浊气息。
林烬在腥风里后仰，看见女将的瞳孔收缩成细线——这是妖族极度愤怒的表现，但他分明数清对方这次攻击比常态慢了半息。
朔月。
这个词突然跳进脑海。
传说混血妖族在朔月时会暂时失去妖力，而今天正是...石台轰然坍塌。
林烬在坠落中抓住叶红霜的脚踝，触感却是人类肌肤的柔软。
女将的暴喝裹挟着妖力劈下："松手！
"但这声音里有一丝颤抖，像冰锥将折前的呻吟。
岩浆映出诡异画面：锁链明明己缠住林烬脖颈，却迟迟没有收紧。
首到莫七杀的残剑突然从背后刺穿女将右肩——那柄剑竟然真的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。
"别看剑纹！
"游侠的警告来得太迟。
林烬的龙瞳己清晰看见剑身上浮现的魔神图腾——与叶红霜锁骨伤疤下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世界在那一刻扭曲变形。
林烬感到鳞片疤痕下涌出滚烫液体，而坠落的黑雪突然悬停成无数黑色珍珠。
他听见三个重叠的声音：莫七杀在念咒、叶红霜在咳血、还有第三个人正用自己声带低语："吃了那个混血..."当他的牙齿碰到女将动脉时，崩塌的泣血长城方向突然传来号角。
那声音使所有悬浮的黑雪同时炸裂，显露出远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青铜巨轮——天命轮盘的虚影正将七十二道血光投向焦土地带。
"大祭司在定位你。
"叶红霜突然抓住他咬着自己肩膀的牙齿，"现在逃还来得及。
"林烬尝到舌尖混着妖血的唾沫，咸腥中带着铁锈味的甜。
这个味道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，自己在冻土里挖出的第一块活铁矿。
当时矿石也是在掌心突然软化，像现在叶红霜绷紧又突然放松的肌肉。
"你..."女将的紫瞳忽然放大。
她看见林烬左脸疤痕正在脱落，底下露出的不是皮肤，而是流动着星芒的龙鳞。
岩浆湖暴烈的轰鸣声中，莫七杀突然大笑："精彩！
血缘感应居然能暂时压制魔神印记——"他的盲眼转向天空，"可惜你们还剩十次呼吸的时间。
"林烬数着心跳抬头。
血光笼罩的云层里，无数青铜面具正从旋涡中降下。
每个面具都在重复大祭司的谕令："诛杀灾星，焚尽龙骨。
"他摸到腰间冰冷的矿工铃——十二年来唯一没抛弃他的东西。
当铃舌撞上锈蚀的铜壁时，整个焦土地带的活铁矿突然共鸣震颤，震碎了最早降落的三个青铜面具。
"带他走。
"叶红霜突然把锁链塞进莫七杀手里，"逆鳞往西三里，有口被岩浆盖住的古井。
"游侠的黑缎带无风自动："那你？
"女将的指尖在林烬新生的龙鳞上停留了半瞬，突然扯下颈间鳞片按在他伤口上："告诉玄姬，她妹妹的残魂在第七烽燧台底下。
"说完便迎着青铜面具最密集处跃起，红发在空中燃成烈焰。
林烬想抓住那缕火焰，掌心却只握住一把滚烫的黑雪。
雪粒在指缝间融化成血时，他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：莫七杀说"走吧"，而另一个从自己骨髓里渗出来的声音说："她锁骨下的纹身是魔神右眼的封印..."焦土地带的狂风突然转向。
林烬在踉跄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道——一道跟着游侠奔向西边岩浆河，一道追着叶红霜的红发跃入血光，还有一道留在原地，正弯腰捡起女将掉落的一截锁链。
锁环内侧刻着细小的九州文字：朔月婴啼日，血尽长城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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