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光线穿过百叶窗，在弥漫着药草清香的理疗室里投下温暖的光栅。
温屿背对着门，整理着药材柜里排列整齐的瓶罐，银白的低辫随着动作轻晃，发梢扫过深色的木质纹理。
空气里是他衣物上惯有的、令人安心的草木气息。
门被推开，带起微弱的气流。
一个身影倚在门框，灰色的长尾带着点漫不经心，轻轻扫过门槛。
林寻揉了揉后颈，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下透亮，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温屿闻声转身，墨色的眼眸沉静如古潭，目光精准地落在林寻的左肩上。
“左肩旧伤反复了？”
声音平稳，不带情绪。
“温医生，还是一眼就看穿啊。”
林寻的声音带着点笑意，走进来自然地坐下，动作牵扯左肩时，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。
他走近，指尖推过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盏，里面是浅褐色的温姜茶。
“旧伤未愈就挑战新难度？”
他拿起一片晒干的山楂，轻轻压入茶汤，“林寻选手，该学会喊暂停了。”
林寻的灰耳朵抖动了一下，尾巴不满地在地在地板上甩了甩。
“哎呀，没办法，”他端起姜茶吹了吹，“队里那几个小子太嫩，我不顶上就输了。”
他呷了一口茶，热流滑下，却未能驱散肩胛深处的钝痛。
温屿没接话，抬手托住林寻的手肘，另一只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，精准地按向他左肩胛骨附近紧绷的肌肉结节。
林寻下意识绷紧，又强迫自己放松。
“胜负重要，”温屿的声音低沉清晰，带着分量，同时从恒温柜取出热敷包，淡淡的药油香弥漫开，“还是长久站在赛场上重要？”
他抬眼，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。
“三十七分钟的比赛录像，我看了全程。”
林寻放下茶杯。
“我知道健康重要”他顿了顿，琥珀色的眼瞳掠过复杂的光芒，“但站在最高处，是我给自己定的路。
如果我不尽全力去拼这条路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”
他耸耸肩，后半句没说。
温屿的墨瞳瞬间沉凝。
他忽然伸手，精准地捏住林寻虎口的一个穴位，力道带着警示。
“胡闹！”
这声低斥带着久违的严厉，瞬间让林寻回忆起小时候骨折打石膏还企图溜去训练，被他抓住时的情景。
他的耳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微微向后抿，尾巴僵首了一瞬。
“可我说的是实话，”林寻声音低了点，带着倔强，“我没什么家人，也没成家，只有格斗场和这帮学生。”
他抬眼，坦率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孤勇。
温屿沉默地看着他，目光沉甸甸的。
几秒后，他抬手，宽厚的掌心覆上林寻的发顶，带着安抚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灰发。
“还有理疗室。”
温屿声音平稳，抽开药柜第三格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罐，里面是圆滚滚、裹着糖霜的话梅糖。
“你爱吃的，上周补的货。”
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和熟悉的糖果让林寻浑身一僵，耳朵彻底变成了首平首平的“飞机两翼”。
但下一秒，看到糖罐，眼睛瞬间亮了，尾巴愉快地向上弯起灵动弧度。
他咧嘴一笑：“还是你最懂我！”
温屿把糖罐推到他面前。
“少贫。”
语气平淡，转身走向角落立柜，取出针灸包，银针冷光微闪。
“躺好，”他头也不回，“今天扎足三里。”
林寻笑容凝固，抱着糖罐的手臂僵住，全身毛发似乎都炸了起来，喉咙里发出短促抗议：“不要！
不要！
不要！
绝对不要！”
一连串的“不要”像连珠炮似的过来。
温屿动作一顿，转身平静看着炸毛的猫科教练，毫不犹豫地伸手抽走了糖罐。
“那换热敷。”
他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一小包山楂片递过去。
“选。”
林寻看看空空的怀里，又看看山楂片，不满地甩甩尾巴，最终不情不愿接过：“……热敷。”
温屿几不可察地牵了下嘴角，熟练展开药敷巾，将恒温药包稳稳压上林寻左肩。
“别乱动，”他叮嘱，“我去配药。”
走过时，顺手把糖罐稳稳放回林寻手边。
林寻看着失而复得的糖罐，炸毛稍平，剥开一颗糖塞嘴里，酸甜滋味安抚了情绪。
温屿背对着捣药，规律的“笃笃”声回响，林寻那条不安分的灰尾巴在温屿视野边缘轻轻晃动。
“糖留着慢慢吃。”
温屿捣药动作忽然停住，声音不高却穿透力十足。
他没回头，林寻准备塞进嘴里的第三颗糖僵在唇边。
林寻不满地甩甩尾巴，还是乖乖把糖放回罐子。
药杵声继续。
“姜茶在左手边，”温屿声音传来，“六十度，你惯喝的温度。”
林寻端起姜茶，目光却被窗边笼子里的画眉鸟吸引。
他放下杯子，蹑手蹑脚靠近，伸出手指隔着笼子逗弄。
“别招它。”
温屿捏着药勺转身，语气无奈，“上周刚啄破学员的手套。”
林寻无所谓地晃晃耳朵：“我都逗它多少次了，这么多年了，它习惯了，”语气小得意，“你看，都没啄我。”
“因为你是我的病人。”
药匙轻敲瓷碗边缘。
温屿墨色眼瞳扫过林寻，“它不敢。”
林寻撇撇嘴，觉得无趣。
他端起姜茶走到温屿身边。
温屿却先开口：“手伸出来。”
林寻动作一僵，老老实实伸出右手——这是温屿表示不悦的方式之一。
温屿指腹微凉，按上林寻手腕骨探查，眉头蹙起：“又添新伤？”
指关节处有几处细小的擦伤微肿。
他捏住林寻指尖，力道加重似乎想说什么，却突然松开，转身走向冰箱。
“蛋糕在冰箱里。”
声音从冰箱门后传来。
林寻摸摸鼻子：“哦。”
拉开冰箱，看到一小碟精致的蜂蜜蛋糕。
温屿白大褂下摆微扬。
“蜂蜜的，”温屿把蛋糕碟放理疗床旁托盘，“吃完自己冰敷。”
停顿，忽然回头，目光如炬，“我盯着。”
林寻难得乖巧点头，拿起小勺吃蛋糕。
温屿站在药柜前翻看病例，笔尖沙沙。
“晚上炖了山药排骨，”书写声中，温屿声音响起，笔尖顿了顿，“老规矩，七点。”
他背对着，监控屏光滑表面映出他微微翘起的嘴角。
林寻耳朵微动。
“哦”他应道，尾音上扬，“不过温屿，你就不打算找个伴儿？
总一个人。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