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厚重的实木门，在宋之昂面前砰地关上。
他被前台小姐姐成功驱赶进全能律师事务所的大厅，怀里攥着还没盖完章的入职表，脸上带着微妙笑意。
大厅灯光明亮到不近人情，仿佛法律的白色圣光。
每个人都西装革履、眉头紧锁，在笔记本和卷宗间来回切换，没有一个像来的时候那样对着手机刷短视频。
宋之昂忍不住自我调侃：“进了全能，沉默是金。”
可惜话没说出口，迎面就撞上了田明旭。
“昂哥。”
田明旭用自带算法精准地定位了宋之昂的位置，眼神依旧是高冷无波，“你还没被主任劝退？”
“主任还没安排正式劝退流程，可能想先让我体验一下‘红墙’文化。”
宋之昂压低嗓门，像在讲都市奇闻。
田明旭嘴角偷偷勾起，但严肃得像在解剖刑法疑难：“这里是案卷工厂，进来的人都会被榨干理想，然后被主任改造成合格螺丝钉。”
“谢谢提醒，我的自恋基因还在，暂时不会被螺丝化。”
两人说笑间，门口飘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节奏，梁月茜低头翻着案卷，眉眼淡然却带着一丝认真。
宋之昂不由自主挺了挺胸——出于一种对精英同龄人的本能敬畏。
“你俩说话声音能不能再大点？
让主任开会的时候顺便考考你们口条。”
梁月茜停下步伐，用标准检察官配音语调递给宋之昂一个提醒。
“梁检，幸会。”
宋之昂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律师笑，话刚说到一半，主任林晗的身影快速闪现，他一身深色西服，袖口的金色袖扣在灯光下炫耀着权力的细节。
“新来的——宋之昂，对吧？”
“是！”
“你这表格都能拖三遍，效率很有创意。”
林晗翻看他的入职资料，故作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，“你觉得律师事务所是用来打官司的？”
宋之昂愣了一秒，田明旭在旁边毫不留情插刀：“他觉得这里是法律版的欢乐谷。”
林晗似笑非笑：“宋之昂，你觉得律师的日常是什么？”
宋之昂习惯性脱口：“调解、分析、撕账本、陪客户哭……”林晗盯了他三秒钟，气氛一度凝固，甚至空气里都有紧张的‘法理味儿’。
梁月茜突然开口：“主任，我刚核对完昨晚的案卷，合同到期的那个客户约了今天下午——还需要宋之昂配合跟进吗？”
林晗似有深意地扫了他们一眼，语气像在提醒又像在暗示：“从今天开始，你们要学的不止是诉讼。
业务、调研、公关、自媒体，草根法律人什么都得懂。
律途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条高速路，是一座永不休眠的车站。”
宋之昂生生把“高速路也有拥堵和坑”咽了回去。
这时，一道屏幕投影忽然在大厅墙面亮起——律所的自媒体合作频道正在首播一桩热门“离婚冷静期”案例。
屏幕里贺杜鹃正声情并茂地讲述：“各位看官，从今天起，冷静期可不只是冷静，还是理智和法律角力的修罗场。”
滚动弹幕里满是观点碰撞。
林晗拍了拍宋之昂肩膀，示意他跟上自己的步伐。
“你，就先跟明旭轮岗跑一趟调解，从最底层开始，别以为律师只需要打赢官司。”
林晗语气平实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梁月茜，出庭的事你跟进，案子结完带他们俩去法庭旁听，让新鲜血液感受下法条的温度。”
田明旭在旁边微微眯眼，低声酷评：“新鲜血液遇法律冷藏室。”
宋之昂踟躇半秒，终于拉住田明旭，一边走一边低声咬耳朵：“调解这种活，是不是专门让新人长见识？”
“还有让你早点明白，法律不是靠嘴皮，而是靠姿态和分寸。”
他俩刚踏进调解会议室，一堆卷宗堆积如山，空气中弥漫着速效咖啡的香气，还有一点“海底捞味儿”的社交尴尬。
两位当事人坐在椅子上，一人神情焦虑，一人气焰嚣张，气氛蓄势待发。
宋之昂试图用幽默破冰：“大家先来一壶普洱怎么样？
据说普洱能催化法律灵感。”
当事人没搭理他，田明旭则淡淡道：“喝多了还容易催化纠纷。”
调解员阿姨咳嗽两声，强行把场子拉回来：“这不是茶话会，是调解。
你们年轻人先旁听，能插话就算你们有天赋。”
宋之昂和田明旭一边做记录，一边在纸上画小人头。
案子焦点扑朔迷离：邻里纠纷竟然因为外卖箱尺寸问题闹到调解，双方各执一词，谁也不愿妥协。
宋之昂忍不住想象，如果外卖箱能由法条规定标准型号，纠纷大概率全城一夜平息。
调解进行到一半，田明旭突然低声问：“你觉得外卖箱归类为不动产还是动产？”
宋之昂差点被纸上的小人头噎住：“你这是刑法迷途，青天白日的脑洞。”
却见门外一阵骚动，贺杜鹃本人携摄像机闯进来，现场连线互动。
烦恼与紧张顿时化为新一轮“律界流量风暴”。
“你们律所这新鲜培训模式，是准备给社交网络出一档节目么？”
贺杜鹃话锋犀利，连调解员阿姨都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主任林晗恰好步入现场，无缝衔接话题：“我们不只是解决纠纷，更要引领法律话题。
让大家知道，法律不是自说自话，要与现实同频。”
宋之昂头一次体会到：律师圈不只是纸上谈兵——现实的律途，是首播留言、案卷调解、甚至外卖箱也能碰撞出法律自媒体的新风口。
会谈结束，田明旭拉着宋之昂往外走，低声总结：“你现在还觉得律师事务所只是打官司吗？”
“我己经开始怀疑人生了。”
宋之昂边走边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：律所业务分类——案卷、调解、热点传播、自媒体、咖啡供应链。
梁月茜赶来，低声嘱咐：“主任让你们别只看热闹，要会看人性。
法条是死的，人性是活的。”
宋之昂靠在宽大的红墙边，曙光从外窗斜斜投进，让他的人影被拉得很长。
他突然觉得，自己的律途，才刚刚踏进一扇未知的大门。
墙外是都市喧嚣，墙内却是另一场精彩纷呈的逻辑竞技。
他抬头，看见林晗站在玻璃会议室门后，面上的严肃终于褪去半分。
未来的挑战和机会，都在这片红墙里悄然发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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