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纸上的狼毫笔尖悬在半空，李不言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。
本该画完收笔的《岳飞点兵图》，此刻竟在他眼前诡异地扭曲起来。
岳飞像上的银枪尖端，正渗出暗红血珠，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猩红。
"幻觉......一定是幻觉。
"他猛地揉了揉眼睛。
自从三个月前被画廊解约，这种幻视症状就越来越频繁。
然而当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，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血液凝固——宣纸上的血迹竟是温热的。
"十年之功，废于一旦！
所得州郡，一朝全休！
社稷江山，难以中兴！
乾坤世界，无由再复！
"凄厉的呐喊从画中炸开，李不言踉跄后退，撞倒了画架。
满墙的画作无风自动，《风波亭》的残卷在气浪中翻飞，墨迹化作虚影，拼凑出临安大理寺的阴森场景。
十二道金牌如流星坠落，岳飞背上的"精忠报国"西个字正在剥落，露出底下累累鞭痕。
"不能让他死在这里！
"李不言抓起狼毫，笔尖在砚台里重重一蘸。
当他的笔触落在画面上时，时空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。
墨迹所过之处，风波亭的积雪开始倒流，秦桧手中的毒酒化作青烟，十二道金牌重新飞回皇帝案头。
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，整幅画发出刺目白光。
李不言眼前一黑，栽倒在满地狼藉中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手机铃声将他唤醒。
李不言摸索着接起电话，画廊老板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生疼："李不言！
你卖给客户的《清明上河图》仿品怎么回事？
汴河上的商船变成了军舰，虹桥塌了半边，连城楼匾额都写着大明宣德！
客户要告我们欺诈！
"他猛然抬头，墙上所有画作都变了模样。
《韩熙载夜宴图》里宾客们穿着清朝马褂，《千里江山图》的群山间竟蜿蜒着高铁轨道。
镜中倒映的自己，眼下多了两道青灰色的纹路，像是水墨在皮肤上晕染。
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。
李不言冲到阳台，看见街道尽头的电子屏正在疯狂闪烁。
头条新闻从"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冤死风波亭"，变成了"岳武穆收复燕云十六州，大宋版图扩张至贝加尔湖"。
冷汗浸透了后背，楼下突然响起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。
三辆黑色轿车无声停在公寓前，从车上走下的黑衣人戴着青铜面具，腰间玉佩刻着扭曲的篆字——正是他在《风波亭》残卷里见过的"时序司"徽记。
李不言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刺穿。
他连滚带爬撞进楼梯间时，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——那是黑衣人腰间玉佩摩擦空气的锐鸣。
楼道灯泡忽明忽灭，在墙面上投下扭曲的人影，他恍惚看见岳飞银枪的虚影在转角处一闪而过。
地铁站台的冷风灌进领口时，他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掉了。
检票口的电子屏正在播放紧急插播："考古学家在杭州西湖底发现岳武穆衣冠冢，出土文物显示其逝于1187年..."画面里闪过的青铜令牌，竟与黑衣人腰间的徽记如出一辙。
"需要创可贴吗？
"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。
李不言猛地转身，撞翻了自动售货机旁的陈列架。
罐装咖啡滚落的间隙，他看见对方指间夹着片蝴蝶形状的创可贴，绷带边缘绣着极小的"序"字。
女人穿着卡其色风衣，长发用青铜簪子束起，耳垂上的耳坠竟是两枚交叠的罗盘。
她蹲下身捡起一罐咖啡，拉环弹开的气泡声在空旷站台格外清晰："你在画里改了风波亭的雪量，导致今冬杭州降雪量突破1951年以来极值，断桥残雪景区提前封闭。
""时序司？
"李不言攥紧了背包带，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背包里的狼毫笔正在发烫，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挣扎。
女人递过创可贴的手顿在半空，风衣下摆被气流掀起，露出绑在大腿外侧的皮质卷轴。
她忽然侧身避开一道劲风——三枚青铜令牌擦着李不言耳畔钉进墙面，令牌上的篆字正在渗出墨色汁液，在水泥地上晕开"混沌"二字。
"他们来了。
"女人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轨道方向跑。
李不言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，至少有五名黑衣人从扶梯涌下，他们抛出的绳索末端缀着青铜笔洗，在空中划出狰狞的弧线。
"我叫苏洛。
"她将李不言推上检修梯，自己则翻身跃上轨道。
风衣在她身后展开如蝶翼，袖中滑出的银质罗盘突然爆发出强光，那些飞来的青铜令牌竟在光华中熔成铁水。
"帮我个忙，画出1937年淞沪会战的真实兵力部署图，我就带你去见能控制能力的人。
"隧道深处传来火车轰鸣。
李不言趴在检修梯上，看见苏洛单膝跪地，用罗盘在铁轨上画出复杂符阵。
那些黑衣人踩上符阵的瞬间，身上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，露出底下蠕动的墨色纹路。
"他们被混沌之力侵蚀了。
"苏洛的声音被火车汽笛声吞没。
她抛出的卷轴在空中展开，竟是幅泛黄的《清明上河图》残片，"你改的那艘商船，船舷刻着混沌之手的标记——"话未说完，一枚青铜令牌穿透了她的肩胛。
李不言眼睁睁看着她跌入轨道缝隙，而火车头的灯光正从隧道尽头扑来。
他疯了似的扯开背包，狼毫笔自动落入掌心，笔尖在黑暗中划出亮银色轨迹。
当第一笔落在苏洛坠落的位置时，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。
火车头的风挡玻璃突然浮现出岳飞的脸，那些飞溅的墨汁在空中凝成兵书竹简，上面赫然写着"破混沌者，需以精血为引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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