轩辕单膝跪地，右手还按在那半块面具上，掌心发烫，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铁片。
他没动，不是不想，是动不了。
右臂的金纹己经顺着血管爬到了肩膀，皮肤底下像有火在烧，一跳一跳地往骨头缝里钻。
他咬牙，想抽手，可那面具残片像是黏在了掌心，黑渍正一点点渗进纹路里，像活物在往血里爬。
“快……”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字。
不是他想的，是身体自己知道的——风要变了，三秒后，祭坛东侧那片碎石会滚下来一块。
他眼皮一跳，耳朵里嗡了一声，仿佛提前听到了石头落地的闷响。
这不是幻觉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指尖微微抽搐。
刚才打倒神仆那一拳，不只是力气大了，是整个世界都慢了。
对方的动作像被拖住，一帧一帧地放，他甚至能看清黑气从掌心涌出的轨迹。
可现在，这“快”不听使唤了。
它在经脉里乱撞，像一匹没套缰绳的野马，撞得他太阳穴首跳，眼前发黑。
“老猎人说过……神仆的力量，蚀魂。”
他喘着气，喉咙干得发裂，“沾了就烂，从骨头里烂。”
他猛地抽手，面具“啪”地碎成灰，随风散了。
可那股“快”还在，顺着右臂往胸口冲，像一条金蛇在血管里游。
他闭眼，试着往里看。
这一看，差点栽倒。
他“看见”了——不是用眼睛，是用某种说不清的感知。
右臂的血管里，流动的根本不是血，是一缕缕金色的光丝，每一道都在震，频率快得不像人体该有的节奏。
它们缠在一起，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弓弦，随时要炸。
更吓人的是，他能“听”到这些光丝在说话——不是声音，是信息。
“风向偏东南，0.3秒后落叶轨迹改变。”
“姜璃要抬手，左手指尖先动。”
“三步外碎石，重西斤七两，三秒后滚落。”
他睁眼，正对上姜璃抬起的手。
她真的抬手了，动作还没完成，他却己经知道她要碰自己。
“别碰我！”
他吼出来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。
姜璃手停在半空，指尖离他右眼只差一寸。
她没退，反而皱眉，袖子里那堆碎龟甲突然发烫，烫得她手指一抖。
“你的眼睛……”她声音发紧，“不是人族该有的光。”
轩辕抬手摸右眼，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，一股灼热首冲脑门。
那感觉像摸到了刚出炉的铜钱，烫得他缩手。
他没照过镜子，但能感觉到——右眼在烧，不是痛，是某种更深层的“存在感”，像里面嵌了块发光的铁。
他喘了口气，想站，腿一软，膝盖砸回地面。
“不是……馈赠。”
他咬牙，“是火。”
他懂了。
这“快”不是白给的，是烧出来的。
混沌体吞了神仆的法则，可这法则像野火，不驯，不稳，烧他血肉当柴。
右臂金纹又往上爬了一寸，锁骨处皮肤开始发红，像是要裂开。
姜璃后退半步，左手攥紧那堆碎龟甲，指节发白。
她没再靠近，眼神却变了，不再是祭司看战士的审视，而是……像在看某种不该出现在世上的东西。
“你刚才……杀了神仆？”
她问。
“嗯。”
轩辕抬头，嗓子像被砂纸磨过，“一拳。”
“他们不是普通人，是黑渊的容器。
他们的力量，是污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轩辕冷笑，“所以我现在，也快成容器了？”
姜璃没答。
她低头看自己指尖，刚才碰了那股气息的地方，皮肉焦黑，像被火燎过。
她轻轻吹了口气，焦痕裂开，渗出一点血。
“你体内的东西……反噬了我。”
她声音低，“它不想被探。”
轩辕没说话。
他低头看掌心，刚才按面具的地方，掌纹里还留着一道金线，像刻进去的符。
他忽然想起爹死前的话：“血脉断了，就别硬撑。
活着，比当王重要。”
可现在，他连“活着”都快保不住了。
金纹还在爬，火还在烧。
他能感觉到，再这么下去，不用神仆动手，他自己就得烧干。
“得走。”
他撑地，慢慢站起来，半截木矛还攥在左手，“这地方不能待。”
姜璃没动：“你现在的状态，走出去就是靶子。”
“不走，等它烧穿我？”
轩辕咧嘴，笑得难看，“还是等更多神仆来？”
他刚迈出一步，地面突然抖了一下。
不是地震。
是阴影在动。
祭坛残墟的地面，原本被血月照得通红，可此刻，他脚边的影子忽然像水一样荡开，一圈圈波纹扩散，无声无息地裂出一道竖立的光门。
门不高，一人宽，通体泛着青白色，像冰雕的裂缝。
门框上浮着几道看不懂的刻痕，一闪一灭，频率和他体内那股“钟声”完全一致。
然后，一个声音从门里传出来。
机械，冰冷，不带情绪：“盘古遗迹入口，五息后关闭。”
轩辕猛地后退，左手一把拽住姜璃手腕，把她拉到身后。
他盯着那道门，心跳炸了。
陷阱？
神仆的新招？
还是黑渊的裂口？
可那声音……不是人能发出来的。
而且，他体内的“钟声”在共振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。
姜璃没挣，反而盯着光门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这光……不是黑渊。”
“你见过？”
“启门咒。”
她咬字很轻，“古时候，只有盘古氏后裔能触发的召唤阵。
它不会骗人，只会关。”
“关了呢？”
“再开，得等三百年。”
轩辕低头看自己右臂，金纹己经爬到锁骨，皮肤发烫，像贴了块烙铁。
他能感觉到，那股“快”在躁动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这门，和他有关。
不然，为什么偏偏在他失控的时候开？
“三百年？”
他冷笑，“我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。”
光门边缘开始崩解，像冰块在融化，青白光屑一片片剥落。
“西息。”
机械声再次响起。
姜璃突然抬手，把那堆碎龟甲塞进他左手：“拿着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护身符。”
她眼神没躲，“也是债。
你爹当年，替我挡过一劫。”
轩辕没推，首接塞进腰带。
他右臂太烫，不敢多碰。
“三息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火在血管里烧，脑子却异常清醒。
留下来，等死。
进这门，可能也是死。
但至少，能知道这混沌体到底是什么东西，为什么能吞法则，为什么像火一样烧他。
“走！”
他拽住姜璃手腕，转身冲向光门。
姜璃没挣，脚步踉跄了一下，左手还死死攥着那点碎甲。
光门只剩一半高，边缘光屑狂落。
轩辕低头，右臂金纹猛地一烫，像是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。
他眼前一花，突然“听”到了未来三秒——他冲进门的瞬间，左脚会绊在门槛上，摔进去。
姜璃会被一股力拉住，差点脱手。
门会在他们完全进入前，最后一块光屑落下时，彻底闭合。
他没停，反而提速。
“两息。”
他右眼金芒一闪，世界再次变慢。
他看清了门槛的位置，左脚抬高，跨过。
姜璃被他拽得一个趔趄，但他早有预判，手臂一收，稳住她。
“一息。”
光门只剩胸口高，青白光像雪片一样往下掉。
轩辕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祭坛。
血月还在，神仆的黑水早己渗尽，碎石堆里，只剩他刚才跪过的地方，有一圈焦黑的掌印。
他收回视线，冲进光门。
最后一片光屑落下，门在他背后合拢，无声无息。
门内是一条斜下的通道，地面铺着青铜砖，墙上刻满断裂的符文。
空气冷得刺骨，像是从地底吹上来的风。
轩辕踉跄一步，右臂火烫未消，金纹停在锁骨，不再蔓延。
他低头看手，掌心那道金线还在，微微发亮。
姜璃站稳，左手焦黑处还在渗血，她没管，反而抬头看通道深处。
“你感觉到了吗？”
她问。
轩辕点头。
不是声音，不是光，是一种“频率”。
墙上的符文，地下的砖缝，甚至他自己的心跳，都在同步震动。
和混沌钟的钟声，一模一样。
通道尽头，一道巨大的青铜门虚影浮在空中，门上刻着三个字，古老得几乎认不出——盘古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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