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医院,清晨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,扑面而来!
换上护士鞋,开始一天的忙碌。
核对医嘱、分发药品、测量生命体征、处理临时医嘱、应对病人的呼叫铃……工作像一套精密而重复的流水线,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。
这一忙,就首接到了中午。
窗外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,白烨终于得了点空闲,靠在护士站的桌边,感觉胃里空得发慌。
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,正盘算着是点个油腻腻的外卖快餐,还是去医院食堂对付一顿便宜但味道堪忧的午饭,盘算着这个月可怜巴巴的余额还能不能允许他加个鸡腿。
就在这时,护士长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点短暂的休憩:“白烨!
VIP 3床的病人需要协助翻身和清洁,家属要求男护士去,你赶紧去一趟!”
白烨心里顿时哀嚎一声,脸上却不敢表露太多。
VIP病房的病人和家属往往要求更多,也更难伺候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连轴转的陀螺,刚停下喘口气,鞭子又抽了下来。
“真把我当牲口使啊……”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,认命地收拾好所需的护理用品。
推开VIP病房厚重的门,环境果然比普通病房安静雅致许多,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比消毒水更沉重的压抑感。
病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头发因为化疗己经稀疏得能看到头皮,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空洞无神。
她身上插着不少管子,连接着监控设备,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。
床边,坐着一个中年男人。
他看起来异常干瘦,像是被什么重担压弯了脊梁,身上那套不合身的、略显宽大的西装更衬得他形销骨立。
男人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,眼窝深陷,里面布满了血丝,但此刻,他正用那双粗糙的手,极其轻柔地握着女孩那只没打针的小手。
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,对着昏昏欲睡的女孩喃喃低语:“欣欣,乖,再坚持一下……爸爸很快,很快就能赚到治好你的钱了……到时候,咱们就去最好的医院,用最好的药……你一定能好起来……”小女孩似乎听到了,睫毛颤动了一下,另一只小手无力地抬起来,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脸颊,气若游丝地说:“爸爸……别哭……”白烨看到这一幕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同情心瞬间涌了上来。
在医院工作,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,疾病撕碎一个家庭原有的模样,留下的只有挣扎和无奈。
这个看似暴躁邋遢的男人,内心深处也有着如此柔软的一面。
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头柜,上面放着一个东西,与病房的整体格调有些格格不入——那是一个盒子,材质似乎是黄金的,或者至少是镀了厚厚的一层金,在室内光线并不明亮的病房里,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、不太真实的光泽。
盒子不大,做工却很精致,盒盖紧闭着,透着一股神秘感。
一个经济状况显然不太好的家庭,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盒子?
白烨心里闪过一丝疑惑,但也没多想,或许是什么重要的纪念品吧。
他收敛心神,走上前去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而温和:“先生您好,我是护士白烨,来协助您为病人翻身和做一下基础护理。”
然而,男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激烈。
他像是被惊扰的困兽,猛地抬起头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盯向白烨,里面充满了警惕和不耐烦:“干什么?!
谁让你进来的?
没看到我正在跟我女儿说话吗?!
滚出去!”
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,让白烨愣住了。
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准备好的专业说辞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试图解释:“先生,这是医嘱要求的定时护理,是为了预防病人产生压疮和感染,对她的恢复有好处……好处?
什么狗屁好处!”
男人粗暴地打断他,情绪更加激动,声音也拔高了几分,引得走廊外有人探头张望,“你们这些人,就知道按部就班!
翻个身就能治好病吗?
啊?
要是翻个身有用,我女儿还能躺在这儿?!
都给我滚!
别来烦我们!”
白烨被骂得有些火起,但职业素养让他强压住了怒气。
他看得出,这个男人承受的压力己经到达了临界点,此时的暴躁更像是一种无助的宣泄。
他不再争辩,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,等待着。
男人发泄了一通,胸脯剧烈起伏着,好一会儿,才像是耗尽了力气,颓然地挥了挥手,声音重新变得沙哑而疲惫:“……行了行了,赶紧弄!
轻点!
我女儿怕疼……”他报出了需要协助的具体事项,语气依旧生硬,但至少同意了。
白烨这才上前,开始小心翼翼地进行操作。
他动作尽可能轻柔,避免惊扰到虚弱的小女孩。
过程中,他能感觉到男人灼灼的目光始终钉在他身上,充满了不信任和审视。
那个金色的盒子,就在他视线余光可及的地方,静静地散发着微光。
完成护理,收拾好东西,白烨低声说了句“好了,有需要再按铃”,便快步退出了病房。
轻轻带上房门,隔绝了里面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。
他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“妈的……”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不仅仅是针对刚才那个男人的恶劣态度,更是对生活本身的一种无力吐槽。
同情归同情,但平白无故挨顿骂,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。
“这年头,真是钱难赚,屎难吃。”
他嘴里嘟囔着,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。
高级病房的家属难伺候,他早有心理准备,但像今天这样毫无缘由的爆发,还是让他感到格外疲惫。
尤其是那个男人眼神里,除了疲惫和暴躁,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……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,或者说,孤注一掷的决绝?
还有那个金色的盒子……为什么会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?
它里面装着什么?
和男人说的“很快就能赚到钱”有关系吗?
一连串的疑问,伴随着饥饿感和被骂的郁闷,交织在一起。
鬼道士关于“血光之灾”的预言,在这一刻似乎变得遥远而不真实。
眼下,更迫切的现实是:他得赶紧去填饱肚子,然后下午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干。
他甩了甩头,试图把这些杂乱思绪抛开,朝着食堂方向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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