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将阿弃带回了城郊的一间药庐。
药庐坐落在一片竹林旁,竹篱笆围着一个小小的院子,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,正开得热烈,黄色的花瓣上落着雪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
药庐的门是竹制的,上面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,写着“苏记药庐”西个字。
女子推开门,对着屋内喊道:“苏先生,我带个人来。”
屋内传来一阵捣药的“咚咚”声,很快,一位白发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,头发和胡须都白了,却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布满皱纹,眼神却异常清亮,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。
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青石药杵,看到女子和她怀里的阿弃,愣了一下。
“这是?”
老人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却很沉稳。
“苏先生,这孩子叫阿弃,是我在乱葬岗发现的。”
女子将阿弃放在地上,拍了拍她的头,“她底子不错,就是太苦了,往后你就带着她,教她些本事吧。”
苏先生放下药杵,走到阿弃面前,蹲下身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,摸了摸阿弃的额头,又轻轻翻了翻她的眼皮,然后握住她的手腕,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。
阿弃紧张地看着他,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只能僵硬地站着。
片刻后,苏先生松开手,沉声道:“寒气入体太深,脾胃虚弱,还有旧伤,底子太差,得先养着。”
说罢,他转身走进里屋,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陶罐,倒出一碗褐色的药汤,递到阿弃面前:“喝了它,能治你身上的寒疾,虽然苦,但能保命。”
药汤的苦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,阿弃皱起眉头,胃里一阵翻腾。
可她看着苏先生严肃的神情,又想起乱葬岗的日子,还是伸出手,接过药碗,捏着鼻子把整碗药都灌了下去。
药汤滑过喉咙,苦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,她却硬是没吐一口。
从那天起,阿弃就在药庐住了下来。
药庐里有两间房,一间是苏先生的卧室,另一间堆着草药和杂物,苏先生把杂物挪到角落,给她铺了一张简陋的床。
白天,阿弃跟着苏先生识草药:苏先生会指着院子里的腊梅告诉她,花瓣能入药,可理气解郁;会拿着晒干的柴胡,教她区分正品和伪品;还会带她去后山采药,教她辨认哪些草有毒,哪些草能止血。
到了下午,苏先生就教她针灸。
他先在自己的手臂上演示,如何下针,如何控制力度,然后让阿弃在稻草人上练习。
阿弃学得很认真,哪怕手指被银针扎得出血,也只是用嘴吸一下,继续练。
晚上,苏先生就借着油灯的光,教她认字。
他的书房里有几本书,都是些医术典籍和史书,阿弃就从“天地人”开始,一个个字地认,一个个字地写,首到手指酸痛得握不住笔。
苏先生话不多,却教得仔细。
有一次,阿弃在院子里练苏先生教的防身拳脚,那是一套简单的拳法,主要是为了让她活动筋骨。
她练到一个转身的动作时,脚下一滑,摔了一跤,膝盖磕在石板上,立刻渗出了血。
她没哭,只是咬着牙,爬起来继续练。
苏先生站在屋檐下看着她,手里还拿着刚采回来的草药。
过了一会儿,他走过去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一点药膏,涂在阿弃的膝盖上。
药膏是清凉的,很快就缓解了疼痛。
“你可知我为何教你这些?”
苏先生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。
阿弃停下动作,摇了摇头。
她只知道,这些本事能让她活下去,至于其他的,她没想过。
苏先生叹了口气,目光望向远处的竹林,像是在回忆什么。
“你身上有股劲儿,像极了当年的一位故人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我教你医术,是让你能救自己,也能救别人;教你拳脚,是让你能保护自己,不被人欺负;教你认字,是让你能看清这个世界,知道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。”
“我教你本事,不是让你用来打架,也不是让你用来争名夺利。”
苏先生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,“是让你将来能保护自己,甚至……保护更多像你当年一样,在泥沼里挣扎的人。”
阿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她还不太明白“保护更多人”是什么意思,她只知道,学好这些本事,就能不再任人欺负,就能爬到更高的地方,看看上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——那个没有饥饿,没有寒冷,没有死亡的世界。
从那天起,阿弃学得更认真了。
每天天不亮,她就起来劈柴、挑水,把药庐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;白天跟着苏先生学医、学武、认字;晚上就借着油灯的光,把当天学的内容再复习一遍。
苏先生看在眼里,心里暗暗点头,却从来没有夸奖过她,只是偶尔会多给她一块烤红薯,或者在她练拳时,多指点一个招式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