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熔金般的竖瞳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，随即移开了视线。
巨大的黑色蛇身缓缓地滑入更深的幽暗之中，令人恐惧的威压也随之而去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妮可，或者说，现在的小白蛇，依旧僵在原地，过了好久，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，软塌塌地趴在了地面上。
“刚…刚才…”她惊魂未定，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，“好…好大的蛇……吓死我了。”
她缓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接受了自己不仅变成了蛇，还差点被一条超大号黑蛇一口吃掉的事实。
“冷静，妮可，冷静！”
她试图用人类的思维给自己打气，“你是药剂师，你见过大风大浪，不就是变成了…呃…一味药材嘛…呸呸呸！”
她开始打量西周，这里的光线非常奇怪，并非阳光，也非灯光，更像是一种…发光的苔藓或者矿物提供的幽蓝微光，勉强能看清周围几米的范围，空气潮湿阴冷，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和另一种说不清的气息。
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条巨大通道的边缘，地面和墙壁都是某种暗沉沉的、类似岩石的材质，但用身体感觉却异常光滑坚硬。
“这到底是哪儿？
地下溶洞？
还是…”一个荒谬的念头闯入脑海，“…异世界？”
她想起洞窟里那个发光的图案和黑色的旋涡。
作为一名受过现代教育的人，她很难立刻接受穿越这种设定，但变成蛇这件事本身己经足够魔幻了。
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暂时压下翻腾的思绪。
她必须搞清楚环境，找到食物、水源，最重要的是，确保安全。
她尝试移动。
作为一条蛇，她的大脑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如何精确操控这副陌生的身体。
她想象着前进，结果身体却笨拙地扭成了一团，像坏掉的劣质玩具，在原地打转。
“哎呀！
不是这样…我的腿！
我的胳膊！”
她欲哭无泪，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，依靠肌肉的收缩和舒张，一点一点地、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。
视角变得很低，世界在她眼中无比巨大，无论是一颗石头还是一棵杂草都能成为前进的障碍，地面轻微的起伏都如同翻越峻岭，这种感觉新奇又恐怖。
她寸步难行地沿着墙壁蠕动，希望能找到出口，或者至少更安全一点的地方。
幽蓝的微光下，她注意到墙壁上似乎刻画着一些东西。
她努力抬起小脑袋，凑近了些，那是一些深深的刻痕，组成了某种抽象的图案，扭曲、盘旋，带着一种古老神秘的色彩。
有些图案看起来更像是各种形态的蛇，有些则完全无法理解。
“图腾？
壁画？”
作为药剂师，她也接触过一些民俗和原始医学，对这些符号性的东西有些敏感。
这些图案的风格与她所知的地球上任何文明都迥然不同。
她一边艰难蠕动，一边观察着这些图案。
忽然，她在一个相对清晰的图案前停了下来。
那刻画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，盘旋着，昂首向天，它的头顶有着复杂的冠冕状纹路，下方是无数细小许多的蛇类俯首称臣。
虽然线条简单，但却透着一股威严和压迫感。
妮可莫名想起了刚才那条巨大的黑蛇。
“…不会吧？”
她心里嘀咕，“难道那黑家伙还是这里的…老大？”
这个猜想让她打了个寒颤，刚刚可是差点儿被吃掉了，不过自己这副蛇身也不够他塞牙缝吧。
就在她对着壁画胡思乱想之际，一阵轻微的“沙沙”声从通道前方传来，慢慢变得清晰。
妮可立刻警觉地停下动作，屏住呼吸，将小小的蛇身努力地缩进墙壁的一道阴影缝隙里。
随着声音越来越近。
接着，两条体型比她大上好几圈的蛇出现在了微光范围内。
一条是暗绿色带着褐色斑纹，另一条则是土黄色，它们的眼睛在幽光下闪烁着寒光，让人心生恐惧。
它们显然也发现了妮可，两条大蛇停了下来，吐着信子，贪婪的竖瞳聚焦在缝隙里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蛇身上。
那眼神里没有好奇，只有一种赤裸裸的，看待食物的打量和评估。
“嘶嘶…”绿纹蛇发出低沉的声音，似乎在交流什么。
妮可完全听不懂，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恶意。
“别…别过来！
我不好吃！
我有毒！
对，我有毒！”
她徒劳地在心里呐喊，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。
土黄色的蛇似乎更急躁一些，它猛地向前一探，速度快得妮可根本反应不过来，妮可吓得猛地向后一缩，结果笨拙的身体没能按照自己的脑子协调好，反而一扭从缝隙里滚了出来，正好暴露在两条蛇的面前！
“完了！”
妮可心里一片荒凉。
刚穿越就要变成同类的点心？
这算什么地狱开局！
两条蛇显然将她这笨拙的举动视为了挑衅或者更容易得手的信号，同时弓起了身体，做出了攻击的姿态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“嘶——！”
一声更加低沉充满威慑力的嘶鸣从通道另一端传来。
那声音带着令人齿冷的寒意，嘶鸣在狭窄的通道中不断回荡，隐约还能听见鳞片刮过石壁的窸窣作响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是刚刚那条大黑蛇的声音，它显然被这个插曲打扰了清静而感到不快，声音中透着不耐。
那两条正准备攻击的大蛇猛地一僵，迅速收敛了攻击姿态，甚至微微低下了头，显得十分畏惧。
妮可惊魂未定地望去，只见另一条通体呈暗红色、体型更加粗壮、头上似乎有个小小肉冠的蛇滑行而来。
它的眼神更加冰冷，扫了一眼那两条蛇，又看了看地上吓得快晕过去的妮可。
暗红蛇发出几声短促的嘶嘶声，那两条大蛇如蒙大赦，立刻头也不回地迅速溜走了。
妮可愣在原地，搞不清状况。
这是…路见不平？
还是…换了个胃口更大的？
暗红蛇将目光投向妮可，它打量她的时间更长一些，眼神里除了冰冷，似乎还有一丝疑惑。
但它最终并没有发起攻击，只是又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嘶鸣，然后转身，不紧不慢地滑走了。
通道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，只剩下吓瘫了的妮可。
那令人胆寒的嘶鸣和鳞片摩擦声远去后，剩下一片静默反而更加折磨人的神经。
她像一摊烂泥般趴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，脸颊紧贴着粗糙的石面，冰冷的触感稍稍拉回了一点涣散的神智。
蛇身冰冷绵软得不听使唤，连抬起尾巴的力气都没有。
过了不知多久，那股攫住全身的冰冷麻痹感才缓缓褪去。
“弱肉强食…绝对的弱肉强食…” 她失神地喃喃低语，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，这几个字以前或许只是书本上冰冷的概念，此刻却带着血腥的铁锈味，狠狠地戳进了她的认知里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通体雪白的蛇身，在这个充斥着原始力量与血腥法则的世界里，她这样弱小、陌生、看起来就鲜美无比的白蛇，根本不是什么闯入者，而是移动的餐点，是强者唾手可得的养分。
活下去，不再是一种本能，而变成了一场需要拼尽全力的残酷斗争。
刚才那三条蛇，似乎都能通过嘶嘶声进行某种程度的交流，而且有明显的等级区分。
那个暗红色的，地位显然更高。
那最初那条巨大无比、威压恐怖的黑蛇呢？
它又处于什么样的位置？
妮可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。
她必须尽快学会适应这个身体，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，否则，可能真的活不过明天。
她艰难地抬起头，目光落在通道墙壁那幅斑驳的巨大图腾上。
那刻画的巨蛇，盘踞着，俯视着，冰冷的竖瞳仿佛穿透石壁，漠然注视着此刻渺小的她。
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在极端恐惧催生下显得无比现实的念头，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——如果…如果刚才那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大黑蛇，真的如这图腾所预示，是这片深渊迷宫的主宰，是所谓的“老大”…那么，寻求它的庇护，是不是就能活下去？
抱大腿？
不对，对于蛇而言，应该是…抱蛇尾？
只要能得到它一丝一毫的认可，哪怕只是被允许跟在它的影子里，这片地域的其他猎食者，恐怕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了吧？
这个念头带来了一瞬间虚幻的暖意，仿佛绝境中看到了救命稻草。
然而，这丝暖意还没来得及扩散，下一秒，那大黑蛇庞大如山的身躯、那双毫无温度、看待她如同审视一件死物般的冷漠竖瞳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，那眼神里没有交流的可能；没有共情的余地；没有通融的迹象，只有最原始的食欲和居高临下的漠视。
所谓的“抱蛇尾”，最大的可能，就是在靠近的瞬间，被那冰冷的尾巴随意一卷，或者被那张血盆大口精准地叼起，成为一道可怜兮兮的餐前开胃小菜，一块微不足道的…牙签肉。
那点微弱的火星，瞬间便被这冰冷的现实彻底淹灭，只剩下更深的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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