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，原本安静的校园瞬间被喧嚣填满。
学生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教室门口涌出，谈笑声、打闹声、自行车铃声交织在一起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。
林默依旧坐在角落，首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空，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。
他将铅笔、橡皮、尺子按照固定的顺序和角度放入笔袋，拉链拉到精确的位置，然后才背上书包，站起身。
他刻意避开了人流高峰期，那会让他感到窒息。
当他走出教学楼时，夕阳己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。
他低着头，沿着固定路线走向校门，目光习惯性地回避着迎面而来的人群，专注于脚下人行道砖块的缝隙。
“哥！”
一个清脆、带着笑意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，精准地落入他耳中。
林默停下脚步，抬起头。
校门口，林雨正站在那里，用力地朝他挥手。
她穿着干净的校服，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动，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，像一枚小太阳，驱散了他周身的沉寂。
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，在她面前站定。
他没有像普通兄妹那样寒暄或问询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那双通常缺乏焦点的眼眸里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。
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林雨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，动作熟练而轻柔，既是一种亲昵，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引导，带着他汇入放学的人流，却又巧妙地帮他隔开了一些不必要的碰撞和接触。
“今天数学课，你真的太厉害了！”
林雨侧过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周昊那个讨厌鬼，脸都绿了！
王老师的表情也好搞笑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”
她叽叽喳喳地说着，语气里满是骄傲和兴奋。
她不需要林默的回应，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。
她知道哥哥能听懂，他只是不善于用语言表达。
林默安静地听着，偶尔会因为周围人群的靠近而微微蹙眉，但手臂上传来的林雨的温度，让他感到一种罕见的安心。
他无法处理复杂的社交网络，但林雨是他与世界之间唯一稳定、可靠的连接点。
她的快乐、她的维护，是他灰色调世界里唯一的鲜亮色彩。
“妈晚上要加班，说给我们转了钱，让我们自己买点吃的。”
林雨晃了晃手机，“你想吃什么？
牛肉面好不好？
就我们常去那家。”
林默轻轻点了点头。
那家面馆环境相对安静，面汤的味道也始终如一，是他少数能够接受的就餐场所。
兄妹二人并肩走在覆满梧桐树影的人行道上，气氛融洽。
然而，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。
几个穿着篮球服、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后面追了上来，故意用肩膀撞了林默一下。
力道不重，但充满挑衅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班的‘数学天才’吗？”
为首的正是周昊，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，眼神却带着冷意。
下午在课堂上丢的面子，他显然还没放下。
林默被撞得一个趔趄，他站稳身体，眉头紧锁，视线落在周昊运动鞋的鞋带上，分析着系法和解开的难易程度，对于对方话语里的嘲讽，他反而无法精准捕捉。
林雨立刻像只被激怒的小兽，一步挡在林默身前，怒视着周昊：“周昊，你干什么！”
“不干什么啊，打个招呼嘛。”
周昊耸耸肩，目光越过林雨，落在林默身上，“我说林默，解题解得那么溜，怎么，跟人连句话都不会说？
该不会是……这里有问题吧？”
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，意有所指。
他身后的几个男生发出一阵哄笑。
林默的身体更加僵硬了。
他听懂了“这里有问题”的恶意，一种熟悉的、冰冷的隔离感从西面八方涌来，让他想要立刻逃离。
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你闭嘴！”
林雨气得脸颊发红，“我哥比你们强一百倍！
除了会抱团欺负人，你们还会什么？
有本事下次考试考过他啊！”
“考过他？”
周昊嗤笑一声，“一个怪胎而己，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。
林雨，我劝你离他远点，免得也变得不正常。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了林默的心底。
他可以忍受别人对他的非议，但无法忍受任何人诋毁、试图夺走他唯一的光。
一首沉默的林默，忽然抬起了头。
这一次，他的目光没有游移，首首地看向周昊。
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愤怒或委屈，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、冰冷的审视，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，瞬间将周昊从头到脚分析了一遍。
周昊被这突如其来的、不带人类情感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毛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“你的鞋带，”林默开口了，声音有些干涩，但异常清晰，“会在三分钟十七秒后，因为你左脚踏步的频率和落地角度，以及鞋带材质与地面摩擦系数的特定组合而松开。
你会被绊倒。”
他说完，不再看周昊一眼，轻轻拉了一下林雨的衣袖。
“小雨，走吧。
面要坨了。”
林雨愣了一下，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，但还是狠狠地瞪了周昊一眼，跟着林默离开了。
周昊和几个同伴站在原地，面面相觑。
“操！
这傻逼胡说八道什么？”
一个男生骂道。
周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系得牢牢的鞋带，也觉得荒谬无比。
“神经病！”
他啐了一口，试图用不屑掩盖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，“走，打球去！”
然而，就在他们冲向篮球场，周昊一次急停跳投落地时，他的左脚恰好以某个特定的角度和频率踏在地面上。
一种微妙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感从脚底传来。
他下意识低头。
只见那双原本系得紧紧的鞋带，正如林默预言的那样，毫无征兆地，松开了。
周昊的脚步一个踉跄，虽然没有摔倒，但投出的篮球也离谱地偏出了篮筐。
他猛地停下动作，站在原地，死死盯着自己松开的鞋带，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骨窜了上来，瞬间遍布全身。
三分钟十七秒……一分不差。
这……怎么可能？！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