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锅在火上跳舞,油花吱吱作响,香气沿着巷口西散。
林一粟正执着锅铲,眉头轻扬,视线死死盯着那一盘颜色怪异的“红油苦瓜鸡蛋饼”。
他轻轻摇锅,锅气在这方寸之间起落腾挪,仿佛门外巷子也随着这火气活了起来。
杨奶奶正小口啜着汤,皱着眉认为苦瓜是这世间最难以下咽的蔬菜。
但今日她劝诫完林一粟,还是无奈又宠溺地尝下了一口那新奇的组合。
她正咂摸着滋味,忽然听见身后下意识一声轻哼。
一个穿着笔挺米白西装的女人,手持精致笔记本,提着黑伞挡日,静静站在摊前。
林一粟注意到这不速之客,她的发髻一丝不苟,唇色如樱,目光却清冷得像初冬的泉水。
他忽觉这一锅油烟也收敛了几分,唇角轻扬,率先打破安静:“小姐姐,尝尝小灶今天的新花样吗?
但提前声明,苦瓜——有点考验勇气。”
白素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盘颜色奇异的饼,一滴红油沿饼边滑落,无声坠入灯下。
她眉梢一挑,红唇微掀:“名字叫什么?”
林一粟怔了怔,认真思考了两秒,忽然灵机一动:“‘红油苦瓜谐振曲’!
吃下去能把坏心情震跑三条街,保熟不腻。”
杨奶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,小院巷口的阳光被笑语荡开几分烟火气。
白素锦没笑,只是又细细观察了这道菜的每一个细节,仿佛要把它拆解进分子式解析。
她收起黑伞,优雅地坐下,手指轻轻敲击桌面:“给我一份。
别的都不要。”
林一粟系紧围裙,手法精准娴熟地再做一份。
他故意用最简陋的铁锅,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。
鸡蛋在锅内膨胀成圆鼓鼓的壳,苦瓜的颜色鲜亮得几乎张扬,红油顺势流淌,一气呵成。
转身端至白素锦面前,一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。
白素锦用筷子夹起一块,细细嗅闻。
锅气未散,香味与苦相生,红油的辣意浮在縱深,鸡蛋柔和包裹着一切。
她咬下第一口,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,而后嘴角有了难以掩饰的微妙弧度。
林一粟盯着她,像等着老师批阅作业的小学生,忍不住靠近一点:“怎么样?
要是踩雷了——给您赔盆豆浆冲冲。”
她轻哼一声:“布局不俗,配色张扬。
苦瓜难驯,你却让它在红油下柔和了,锅气恰如其分。
倒是颇有胆识。”
杨奶奶咽了口饭,插话道:“说得高深,其实就是好吃咯?”
白素锦眼中冷光褪去,难得柔和一瞬:“也未必。
世上好吃的东西太多,敢创新而不失本真的,少之又少。”
林一粟来了兴致,道:“本来想起名‘苦尽甘来’,但一想太俗气,这才临场发挥了下。”
白素锦合上笔记本,在餐巾纸上潦草写了一行小字,将纸推到林一粟面前。
——“锅气初见,有所不同。
白素锦。”
林一粟看了一眼,心头一热。
忽然听见门口有人高喊:“一粟,出来,有网络美食节目来录制啦!”
声音中夹杂嘈杂的人群和快门声,街坊们都在议论:有大主播要来挑战新口味,节目组要拍小灶!
林一粟一愣,尚未反应过来,白素锦己起身,用那种不容拒绝的严谨语气道:“如果你不介意,我作为评论嘉宾出镜——应该能让他们少些炒作,多看你本事。”
他一时间既惊又喜,正要点头,却被杨奶奶压低声音小声提醒:“一粟,别糊涂,节目组那种人油滑得很,别让人牵着鼻子走。”
白素锦自顾自推开门,回眸一笑:“我等你,锅气要趁热。”
街头拐角处,摄影机和探头正迅速搭起,主播手持话筒念词,现场气氛迅速升温。
林一粟收拾锅勺,脸上闪过一抹不常见的坚定:“反正锅气就在手里,谁怕谁。”
他踏出门去,铁锅背影斜斜映出晨光。
白素锦与他并肩站在人潮前,风吹起她白色西装下摆,也扬起一粟衣襟。
锅气缭绕,人心浮动,新的较量己然悄然展开。
而在小院里,杨奶奶看着早晨的余烟,笑着摇头。
街头的味道一如既往,但今日仿佛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新鲜热闹。
林一粟手中的锅勺微微一沉,却也握得更紧。
他明白,每个锅气升腾的片刻,都是攒起来的勇气。
而这一次,烟火人生的序幕,像锅沿跃出的红油那样,正微微荡漾出一个新的波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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