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起身，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，再次看向陈默。
他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晕着一层冷白，睫毛纤长如蝶翼，却纹丝不动。
方才那嘴角上扬的弧度，终究是月光穿过窗棂的错觉，可我偏愿意沉溺这虚妄，指尖一遍遍描摹他的唇线，低声呢喃：“你当时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？”
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冰凉触感顺着神经蔓延，既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他的“离去”，又让我愈发沉迷这份独属的亲近。
“不过没关系，现在你只能看着我了。”
日子在寂静中缓缓流淌，我辞了便利店的兼职，把所有时间都耗在这间旧公寓里。
每天清晨，我会先烧一盆温水，兑上淡淡的薰衣草精油——我记得他以前总说图书馆的薰衣草香包能让他静下心。
我用柔软的纯棉毛巾，从他的指尖开始，一点点擦拭他的皮肤，指腹摩挲过他掌心的薄茧（那是常年握笔和打篮球磨出来的），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
擦完身，我会拿出他以前常穿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给他换上，领口要整理得服帖，裤脚要刚好盖住脚踝，就像他从前出门时那样整洁。
午后阳光斜斜照进房间，落在床脚，我会把陈默的手臂轻轻搭在被子上，让阳光晒到他的手背。
我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，翻出他大学时的笔记本——那是我偷偷从他出租屋门口的垃圾桶旁捡回来的，上面有他潦草的笔记，还有课本边缘画的小恐龙。
我一页页念给他听，遇到他画的小人，就笑着戳戳他的脸颊：“阿默，你看你以前画的恐龙，眼睛都歪了，还偷偷画在专业课笔记上，不怕被老师骂呀？”
我还会给他梳头发。
他的头发不算长，柔软略带些自然卷，我用细齿的木梳慢慢梳理，从发根到发梢，遇到打结的地方就耐心地一点点解开，绝不扯痛他。
梳完后，我会把自己的一枚银色小雏菊发夹别在他的发间——那是我高三生日时买的，本来想毕业表白时送给她，现在刚好，让它替我陪着他。
晚饭时，我会做他以前爱吃的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，虽然他不能吃，我还是会盛出一小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，摆上干净的筷子。
我自己坐在桌边吃，一边吃一边跟他分享：“今天楼下的菜市场，番茄特别新鲜，和你以前在食堂吃的那种不一样。
你看，我炒的蛋也很嫩，要是你在，肯定能吃两大碗米饭。”
夜深人静时，我会躺在他身边，把他的胳膊轻轻挽在我的腰间，就像情侣间那样依偎着。
我会把当天遇到的小事都讲给他听：楼下便利店的阿姨问我怎么好久没去兼职，小区里的流浪猫生了三只小猫，今天的月亮特别圆……我还会凑在他耳边，唱他以前在KTV里唱过的歌，虽然我五音不全，却唱得格外认真：“你说你最爱丁香花，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……”唱到哽咽，就把脸埋进他的颈窝，贪婪地嗅着那股清冽的冷香，固执地认为，这就是陈默本真的气息。
这种与他“相守”的时光，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，仿佛三年暗恋的空缺，都被这冰冷的陪伴填满。
但诡异的事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。
夜里，卧室总传来细碎的窸窣声，像有人在被子里轻轻翻身——可每天睡前，我都会把他的西肢摆得整整齐齐，盖好的被子也绝不会松动。
有一次，我被这声响惊醒，借着月光凝神细看，竟隐约看到他紧闭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我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，不是恐惧，而是难以言喻的狂喜：“阿默！
你要醒了对不对？”
我急切地握住他的手，冰冷僵硬的触感却浇了我一盆冷水，他依旧毫无回应。
是我太思念产生的幻觉吗？
更让我在意的是，那天给他整理头发时，我忽然发现他耳后多了一道极浅的划痕，细窄如发丝，像是被尖锐物轻轻划过——前一天擦身时，我明明仔细检查过，那里干干净净，没有任何痕迹。
这划痕究竟是哪里来的？
我开始整夜失眠，神经变得极度敏感，哪怕窗外一声虫鸣，都能让我瞬间绷紧神经。
可我不敢离开公寓半步，我怕有人发现陈默，怕他被强行带走。
他是我的，从我付清费用的那一刻起，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。
那天实在缺生活用品，我咬咬牙锁上门下楼，刚走到小区门口，就撞见了陈默同系的林宇。
他看到我时眼神躲闪，迟疑了许久才走上前，声音带着几分困惑与恐惧：“你最近见过陈默吗？
他之前说有重要东西落在我这儿，后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了。”
“重要东西？”
我的心猛地一紧，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购物袋。
林宇皱着眉，语气愈发凝重：“大家都说他自杀了，这根本不可能！
我前几天还收到他的信息，说‘东西我先拿走了，别找我’，语气平静得很，一点都不像要寻短见的人。
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我脸上，带着一丝探究，“他坠楼那天下午，我好像在实验楼附近看到过你，你当时在那里做什么？”
血液瞬间凝固在西肢百骸。
我那天确实去了，本想鼓起勇气跟他说句话，却没想到会亲眼目睹他从天台坠落。
林宇还在说着，说陈默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，好像在怕什么人，还提到过一个损坏的旧U盘，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。
U盘……我忽然想起，陈默死前几天，曾在图书馆碰到我，神色慌张地问我哪里能修损坏的U盘，我当时忙着赶论文，只随口说了句不知道，没再多问。
难道他的死根本不是自杀？
那他耳后的划痕、夜里的异动，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？
无数疑问在我脑海里炸开，我再也听不下去，丢下一句“我不知道”，就疯了一样冲回公寓，只想立刻回到陈默身边，确认他还在那里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