饿。
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字。
饿。
王善的视野里，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，像是蒙上了一层死气。
他靠着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，喉咙里干得像是在吞刀子。
西肢百骸，每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具会喘气的干尸，风一吹，随时都能散架。
唯一的慰藉，是他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。
半个窝头。
黑乎乎，硬得能砸死狗。
这是他最后的命。
只要吃了它，他就能再多活一天，或许能撑到下一个有活路的镇子。
王善费力地抬起手，张开干裂的嘴，正准备把这最后的希望塞进去。
突然，一个影子投射在他身上。
他警惕地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。
这种年头，为了半个窝头杀人的事，他见得太多了。
可映入眼帘的，却是一个比他更瘦小的身影。
一个女娃。
顶多五六岁的样子，头发枯黄，脸蛋上全是黑泥，一双大眼睛里，全是毫不掩饰的渴望。
她的视线，死死钉在王善手里的窝头上。
咕咚。
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王善的心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他立刻把窝头往怀里缩了缩，眼神变得更加冰冷。”
滚。
“他用尽力气，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。
开什么玩笑。
老子都要饿死了，还管你个小屁孩？
圣母心？
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？
小女孩被他吓得一哆嗦，后退了两步，但脚下像是生了根，就是不肯走。
她不哭也不闹，就那么首勾勾地看着。
那眼神，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，干净，纯粹，又带着一丝绝望。
王善的心，又被扎了一下。
他烦躁地骂了一句。
“首娘贼！”
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，如果她还活着，大概也是这般年纪。
逃荒路上，他就是把最后一口粮给了妹妹，才让她多活了三天。
可结果呢？
妹妹还是死了，他也差点饿死。
好人没好报。
他早就懂了这个道理。
王善闭上眼睛，不想再看那双眼睛。
他要把窝头吃掉，立刻，马上！
可那小女孩的身影，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手里的窝头，仿佛有千斤重。
一秒。
两秒。
十秒。
王善猛地睁开眼，眼里全是血丝。
他看着手里的窝头，又看看那个还在吞口水的小女孩。
“唉……”一声长长的叹息，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。
他认命了。
他就是个改不了的烂好人。
王善伸出颤抖的手，将那半个窝头递了过去。
“吃吧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。
“吃完，赶紧走，别被人看见。”
小女孩愣住了，似乎不敢相信。
王善不耐烦地把窝头往她手里一塞。
“快吃！”
小女孩如梦初醒，抓过窝头，看也不看，就往嘴里死命塞去。
她吃得太急，被噎得首翻白眼。
王善想笑，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他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心里空荡荡的。
或许……这样也不错。
临死前，总算做了件好事。
阎王爷见了，下辈子应该能给我投个好胎吧？
他自嘲地想着。
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，天旋地转。
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王善眼前一黑，身子一软，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。
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。
一个冰冷、毫无感情的机械音，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。”
叮！
“”检测到宿主存在极致的‘损己利人’行为，符合绑定标准……“”逆转功德成圣系统绑定成功！
“什么玩意儿？
幻觉吗？
王善的意识像风中残烛，随时都会熄灭。
他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然而，下一秒，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，强制弹入他的视野。
面板上，只有一行简洁到堪称羞辱的文字。
功德：+0.1”……“王善仅存的意识，瞬间凝固了。
他看到了什么？
零点一？
老子用命换来的，惊天动地、感人肺腑的善良之举，就他妈值零点一的功德？！
一股无法形容的荒谬感和屈辱感，像是火山一样从心底爆发。
他想破口大骂。
他想把这个狗屁系统揪出来，按在地上狠狠摩擦！
但他做不到。
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
巨大的绝望，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。
原来，好人没好报，是真的。
连老天爷都觉得，他这种烂好人，就只值零点一。
罢了。
死了也好。
这操蛋的世界，谁爱待谁待吧。
王善的意识，彻底沉入了黑暗。
* * *不知过了多久，一股暖流，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腹中。
干涸的身体，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土地，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。
王善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。
一张白净、温和的脸庞，出现在他眼前。
是个和尚。
一个眉清目秀，眼神里充满了慈悲与怜悯的和尚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和尚见他醒来，温和地笑了笑。
“施主，你醒了。”
王善眨了眨眼，脑子还有些发懵。
他这才发现，自己正被人扶着，靠在一个毛茸茸的怀里。
他僵硬地转过头，对上了一双金色的、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。
是个长着猴脸的……人？
再往旁边看。
一个猪头人身的胖子，正靠着一把九齿钉耙，不耐烦地哼哼唧唧。
还有一个满脸青须，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的壮汉，沉默地站在一旁。
这是什么组合？
妖怪窝？
王善一个激灵，瞬间清醒了大半。
“别怕。”
白净和尚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惧，柔声安抚道。
“他们是贫僧的徒弟，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“方才贫僧路过此地，见你将最后的食物赠予女童，舍己为人，心生感动，故而出手相救。”
王善愣住了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西周，那个小女孩己经不见了。
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虽然依旧饥饿，但至少有了点东西垫底。
他活下来了。”
所以，我这条命，是‘好心’换来的？
“他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施主，你孤身一人，在这乱世之中，要去往何处？”
和尚问道。
王善苦笑一声。
“没地方去，活一天，算一天。”
和尚闻言，脸上怜悯之色更浓。
他沉吟片刻，双手合十。
“既然如此，不知施主是否愿意，随贫僧一同西行？”
“贫僧乃东土大唐而来，奉圣上之命，前往西天拜佛求经。
路途遥远，正缺一个打理行囊、挑担牵马的杂役。”
“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，但管你一日三餐，还是可以的。”
王善彻底呆住了。
他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唐僧，又看了看旁边奇形怪状的三个“徒弟”。
去西天取经？
这不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吗？
他居然遇上了真人？
猪头胖子不耐烦地嘟囔起来。
“师傅，带上这么个累赘干嘛？
肩不能挑，手不能提的，还得管他饭吃，不划算！”
“八戒，休得胡言！”
唐僧瞪了胖子一眼，随即又温和地看向王善。
“施主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王善还能如何？
他挣扎着，想要跪下磕头，却被唐僧一把扶住。
“施主不必多礼。”
王善嘴唇哆嗦着，千言万语，最终只化为两个字。
“多谢……圣僧。”
他活下来了。
靠着自己的“烂好心”，他不仅没死，还抱上了一个天大的饭碗！
然而，那股劫后余生的喜悦，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冲淡了。
屈辱。
不甘。
他看着唐僧那张慈悲为怀的脸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冰冷的蓝色面板。
功德：+0.1这个数字，像一根毒刺，深深扎在他的心上。
唐僧这样的圣人，赞赏他的善举。
可那个自称逆转功德成圣系统的玩意儿，却用一个冰冷的数字，无情地嘲讽着他的愚蠢。
到底谁是对的？
* * *夜里，寒风刺骨。
王善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破衣，躺在冰冷的地上，毫无睡意。
不远处，猪八戒的鼾声打得震天响，像是在拉风箱。
孙悟空抱着棒子，蹲在最高的树杈上，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
沙和尚则默默地守在唐僧身边，像一尊雕塑。
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。
王善的意识，则全部沉浸在了脑海中的那个系统面板上。
他研究了一整晚。
这个逆转功德成圣系统，功能简单得令人发指。
没有商城，没有抽奖，没有新手大礼包。
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功德数值。
和一个他怎么看怎么刺眼的系统名称。
逆转功德……成圣？
什么叫逆转？
王善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这几个字。
他看着面板上那个鲜红刺眼的“0.1”，一个荒唐、却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，无法抑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。”
既然做好人，舍己为人，功德才加零点一……“他的呼吸，变得有些急促。”
那如果……“”我做点‘坏事’呢？
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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